柳三娘还是在等她，为什么等她？
巷子里妇人们的话总是灌进怀玉的耳朵里：“她是那等腌臜地方来的女人。”“天天打扮成这样，光是会勾人呢。”“你也不看看，她都不做工，哪来的钱生活的。”
“柳三娘是想卖了我吗？”怀玉心里想着，彻底慌了神。到底是在温室里养大的花骨朵，这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。她现在才不到十三岁，是个孤女，该怎么办呢？报官吗？
可是现在这些都是没影的事情，自己没有确实的证据，报官又能怎么样呢。
孙二嫂看见柳三娘还想拉着怀玉说话，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：“今儿我可在街上的人买办了，你有什么忙怎么不找昔日姐妹帮忙？”
怡春阁？怀玉只觉得四周都彻底冷了下来，越是如此，她却越是冷静，脸上始终带着笑意，在柳三娘开口之前敷衍了她：“三娘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，我今日实在是太累了。”说完钻进自己的院子，啪地一声关上了门，咚咚作响的心跳这才清晰起来。
她安慰自己：“没事的，只要自己不愿意，柳三娘也不可能叫人来抓了自己去。那么多眼睛看着，不舒服她的人多了去了，报官一定比谁都积极。”
怀玉似乎彻底安下心来，知道躺在床上看着上梁，听着周围安静的声音，她才觉出一种难言的悼念——悼念自己曾经的生活。
人总是要向前看的，怀玉反复念叨着这句话，终于睡着了。
梦里，她从柔软的床上醒来，玻璃窗外阳光透过高楼和窗帘的缝隙洒在她的床铺上，床头柜上是她偷偷在看的穿越。换上校服收拾好沉重的书包，打开房间门。电视机里放着新闻，妈妈将面条端上餐桌，牛奶已经放凉，正适合怀玉的喜好。
妈妈擦擦手，转过头来叫她：“作业都收拾好了吧？快过来吃早餐，吃完早餐赶紧洗漱。”
她将短发挽在而后，笑嘻嘻地坐在餐桌前，得意洋洋地对妈妈说：“妈，我算是发现了，就我现在的水平，穿越到古代妥妥的是高端知识分子呀，倒时候我就是发明大家，国策大师，说不定还能改朝换代做个女皇帝当当，到时候我就是中国唯二的女皇帝啦。”
爸爸听到了轻轻敲了敲她的头：“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考上年级前十吧，一天想七想八的。”
她吐了吐舌头，夹起一筷子面条，就看见一个白圈黄的东西被放进了碗里。她皱着眉头还来不及说什么，妈妈就制止了她：“蛋白和蛋黄都得吃完，挑食怎么会长高，怀玉要不要长高了？”
“我当然”说出的话，戛然而止，惶恐从脚底弥漫淹没了整个身体。
不对。
她愣住了，看着爸爸妈妈的面容，才发现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。
怀玉的十二岁不是这个样子的，而她，已经是怀玉了。
她回不去了。
怀玉猛地睁开眼睛，房梁上一只老鼠与她面面相觑。“吱”地一声，老鼠消失在了房梁上，怀玉抿着唇，将哭意抑住了——甚至想起了大学时候给老鼠做解剖的画面。说起来，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身上比自己可干净多了。
双手揉了揉脸，让脸部的肌肉得到放松，怀玉又重新露出了笑容来，甚至可以小小地自嘲：“古代生活果然没有自己想得那样轻松。”
相比起曾经的生活，现在的生活乏味极了，没有电视电脑手机，连书都珍稀——虽然是个未曾学过的朝代，但发展情况应该是在宋朝之前，活字印刷术还未出世。怀玉知道这件事情的瞬间就有想过要不要将活字印刷术说出来。
一方面一个从没上过学的人怎么能想出这种东西就已经惹人怀疑了，另一方面活字印刷术怎么说也是“印刷史上最伟大的技术革命”，要是有心人想据为己有，她毫无办法不说，还要提防有人“杀鸡取卵”。
低头看了看自己弱小的身体，怀玉长长地叹了口气：“无论是可见实力还是不可见实力，都还没有能成长到能拿出自己知识储备的地步啊。”
薛婶今日匆忙地告了假，说是家里孩子受伤了，老板娘慌慌忙忙地顶上了厨娘的位置。看着薛婶匆忙的背影，怀玉想起来她家儿子是在尤先生家的私塾念书的，还没能达到县学考校标准的孩子，一般都是在各处私塾上学。